第73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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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神容扶着高高竖着的衣领,先往前走了:“没怎么。” ??那是山宗亲过的痕迹,她边走出去,边用手指摸了一下。 ??到现在还有些微微的疼,仿佛还能感觉出他当时薄唇滚烫含上去的力道。 ??那一幕画面和他的话就又再度回到了耳边。 ??这回全看你。 ??…… ??今日晴空万里,春风浓拂,正是适合办喜事的好日子。 ??刺史府里的热闹一直蔓延到了城中。 ??幽州这一带因经历过多次战乱,有过艰苦岁月,向来对于喜事是向往的,只是不喜铺张,就算如今是桩刺史府上的喜事,也说不上盛大,一如寻常人家一般,摆席设宴热闹热闹便罢了。 ??府内,在披上嫁衣之前,赵扶眉特地在厅堂里向赵进镰和何氏作别。 ??赵进镰夫妇衣着庄重,端坐上方,受了她敛衣跪拜的大礼。 ??何氏心软,见不得这种场面,一时感慨,抽帕抹了抹眼,被身旁的赵进镰拍了拍手被才安抚住。 ??他虚扶一下赵扶眉:“周镇将已到府上了,你快去准备吧,否则就来不及启程了。” ??赵扶眉低头说是,起了身。 ??山宗黑衣凛凛,站在刺史府的廊下,一路走来看过四周,府内四处热闹,但没有见到那抹女人的身影,也不见长孙家的任何一个人来赴宴。 ??他转身,正要走,身后一道声音唤他:“山使。” ??山宗停步回头,赵扶眉站在眼前。 ??她微低的头上已经簪了首饰,脸上也施了粉黛,只待披上嫁衣便能跟周均走了。“我来向山使道别,谢山使当初救命之恩,否则就不会有我今日光景。” ??山宗说:“我已不记得了。” ??赵扶眉依然低垂着眉眼,福身:“我知如此不合规矩,也知山使早不记得了,但我还记得便不能当没此恩情。” ??她抬头看他一眼,又低了眉目,声音低得几乎要叫人听不见:“愿山使此后安好,一切能顺心遂愿。” ??山宗勾了勾嘴角,顺心遂愿?谁能让他遂愿。 ??他什么也没说,转身走了。 ??没几步,廊柱后,身着红色婚服的周均现了身,一双细长的眼意味不明地盯着他。 ??“祝贺。”山宗留下两个字,眼里却如同没看见他,径自大步走了过去。 ??周均朝他来的方向看了一眼,再转头看他时,他人已走向府门,脚下不停,直接离开了刺史府。 ??…… ??日上三竿时分,接亲的队伍才离开刺史府,往城外而去。 ??幽州城门边,街上百姓挤着围观,人声鼎沸,说说笑笑,只有城头上的守军还肃正地在守着。 ??周均跨马在前,引着赵扶眉乘坐的马车,一路出城而去,不长不短的一支队伍,由檀州兵马护送。 ??城门外不远处,停着一队幽州军所兵马。 ??山宗坐在马上,眼看着城门口。 ??胡十一打马在旁,笑呵呵地道:“头儿,我以为你跟那周镇将不对付,今日能去刺史府道贺一趟就不错了,竟还来送行他一程。” ??本来是他领着人在这里意思意思,代表幽州军所送行一下檀州镇将罢了,没想到他会亲自来。 ??山宗没接话。 ??胡十一扭头看一眼,只看到他沉沉然的侧脸,仿佛没听见刚才的半个字。 ??“头儿?” ??山宗眼终于动一下,问:“除了接亲队伍,有无其他队伍出去?” ??“其他队伍?”胡十一挠挠下巴,仔细想了想:“没有,咱一上午都在这儿等着送行呢,没见到其他队伍出来。” ??山宗颔首,没错,有其他队伍也会避开接亲队伍再出发。 ??此时的官舍大门外,神容的马车被众多护卫环护着,就等着出发了。 ??广源匆匆跑出门来看,一双手抄在袖中,眉头紧了又紧。 ??贵人竟然就这样又要走了,而且先前一点风声没透露,他也是刚刚才知道。 ??他一边想一边看了眼裴少雍,直觉是他的主意。 ??长孙信系着披风走到车外,朝着车帘道:“接亲的队伍过去了,路好走了,启程吧,我送你一程。” ??神容隔着车帘说:“不必了。” ??裴少雍打马护在车前,笑道:“表哥难道是不放心我不成?” ??长孙信坐上马背:“那倒不是,我也不送远,只送过檀州就好。” ??裴少雍知道他们兄妹是带着要事来的,路上想必还会交代一些山里的事,只好笑道:“也好,表哥心疼阿容,应该的。” ??神容没说什么。 ??车马上路,他们特地等到现在,道路果然顺畅了许多,一路直接出城。 ??只有广源,对着那辆远去的车驾长长叹息。 ??城外周均的迎亲队伍早走了,连道上的尘烟都被春风吹尽了。 ??胡十一牵着刨地的马,看身旁:“头儿,人都走那么久了,咱还不回去吗?” ??山宗仍然看着城门:“你们先回去。” ??胡十一左右看看,朝后方人马招两下手,带着人往军所方向打马出去时,又回头往城门口看了一眼,忽见一队人马出来了。 ??一群护卫开道,护着当中的马车严严实实,车前两匹马上坐着两个锦衣贵公子。 ??“金娇娇?”他惊讶地看一眼山宗的身影,才明白是怎么回事,原来头儿是在等她啊。 ??山宗看到那一行队伍的瞬间眉就压低了,没在刺史府上看到她,果然是要走了。 ??他盯着那辆当中的马车,看着那扇门帘,门帘掀动,但看不见那道身影。 ??神容坐在车里,拿着书卷,摊开在膝上,正对着望蓟山那一段。 ??外面是长孙信和裴少雍时不时几句交谈声,说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。 ??眼前车帘掀动,风似大了点,吹到了书卷上,周围也安静了,她才感觉出已经到了城外,转过头,透过窗格往外望,目光凝了凝。 ??外面马蹄声陆续停下。 ??“他怎么来了?”裴少雍压着声问。 ??长孙信低咳,努力圆场:“这有什么,他掌此地军政安危,人在城门处又有何不可。” ??神容盯着那道马上的身影,他打马缓至,一手提着刀,眼里由始至终只落在她这里。 ??她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清自己的脸,心里没来由地紧了一紧。 ??长孙信见山宗目不斜视地打马而来,忍不住先扯马出去:“山使,有何贵干?” ??山宗目光越过他,仍盯着马车:“几句临别赠言罢了,不必如此慌张。” ??长孙信被噎了一下,心道谁慌张了,一面回头看了看车上。 ??车帘又被风吹得一动,里面传出神容的声音:“让他过来说。” ??裴少雍惊讶地看过去:“阿容?” ??神容淡淡说:“没事。” ??东来立即将护卫领开,连坐在车外的紫瑞都下来了。 ??长孙信拧着眉打马回到车边,拍拍裴少雍的肩,示意他跟自己走。 ??裴少雍盯着马车看了又看,又看了眼在马上的山宗。 ??忽见他眼一掀,朝自己扫来,如利刃割风,不禁抓紧了缰绳,看出了他眼中的不善,脸色都变了。 ??“二表弟。”长孙信拉了他衣袖一下。 ??裴少雍又看一眼马车,才终于打马跟着长孙信往路侧避去。 ??“别忘了我母亲交代的话,为阿容好,你就当没看到,回去也别说。”长孙信小声交代他。裴少雍对山宗那一眼分外介意,但听到为阿容好,便什么都没说,远远退到路边,看着那头。 ??山宗已到了马车窗边,低了头,被马车遮挡了大半,外人什么也看不分明。 ??只有神容知道,窗格上一层薄纱,他的脸在眼前朦胧不明,唯眼底幽深最显眼。 ??“这就是你的答复?”他沉声问。 ??神容看着他的脸,慢慢转开眼,不知该说什么。 ??大约正是因为这样,才会选择就此离开。 ??“长孙神容。” ??神容转头,第一回 听他这样连名带姓地唤她。 ??隔着层薄纱,她却清楚地看见他喉头滚了一下,双眼沉黑地盯着她。 ??“是我活该,明知你只是想让我低头,或许我就该永不让你得逞。” ??他喉头又滚一下,嘴角却扬了一下,只一下,紧紧抿了唇。 ??神容从没看过他这样的神情,默默垂了眼。 ??“阿容。”裴少雍已忍不住遥遥出声提醒。 ??拉车的马动了动蹄,连带车也往前动了一下。 ??窗格忽而被一只手牢牢扣住,马车一顿,神容一怔,眼动了动,那是山宗的手。 ??他修长的手指抓着窗格,手背上两根青筋凸起,分外用力。 ??但下一刻,他的手一下又松了。 ??神容转头看出去时,他已策马而去,烈烈黑衣背影振马迅疾,没有看见他神情。 ??神容坐在车里,至此才动了下手指,心里极快地跳了两下,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眼里,才转过头。 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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